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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来 我花样百出的为你服务
你走 我假装毫不留恋的挥手
杜鹏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。
一个月前,爷爷中风后偏瘫在床,父母急匆匆赶回去尽孝,家里自此天翻地覆。
沙发上堆着收回来的衣服,零零散散一大摊,上面吊着衣架。
餐桌上,外卖的餐盒东倒西歪的摆放着,一袋过期的面包忘了扔。
电视柜上积了厚厚一层灰,冰箱里也空空荡荡。
卫生间的脏衣篓里,两人换下来的袜子内裤即将漫出来。
还有四岁儿子,扔在每一个角落里的玩具……
每每看到这些场景,杜鹏就火冒三丈。
尽管他是律所合伙人,妻子尤晴是健身会所合伙人,两口子的收入完全请得起最好的钟点工,尤晴也提过好几次,都被他粗暴的拒绝。
尤晴说他故意跟自己过不去,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。
他偏偏憋着一口气,朝尤晴吼道:“现在真不缺你赚的那几个钱!你都当妈了,能不能多放点心思在家里!你看看你还像个女人吗?”
也是存了点私心的,希望借这个契机,让尤晴变回结婚之初的贤妻良母。
那两年,尤晴没工作,每天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,还变着法的研究荤素搭配,好吃又好看的小菜。
那也是杜鹏最低谷的时期——初出茅庐,没有过硬的背景,就没有已成气候的小圈子愿意接纳他。
他只能担当万年背锅侠的角色,被打压,被排挤,出人头地的理想,遥不可及。
七千多的薪水,加上一两千的补贴,要承担共同首付的房子每月四千多的贷款,还要在这个二线城市,确保衣食无忧。
压力大到快抑郁,整夜失眠,瘦了十斤。
尤晴心疼老公,便重出江湖,开始兼职健身教练,多少减轻了日常开销的负担。
没多久,杜鹏凭借扎实功底做出来的案例分析偶然被一个大佬看见,大佬很是赏识他,他随即跳槽去了大佬的律所,自此顺风顺水。
尤晴也跟父母借了点钱,和朋友合伙开了家小型的健身房。
两人都努力打拼着,夙兴夜寐,朝乾夕惕,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,不到五年,就把剩余贷款一次性付清。
人生好似进入开挂期,发展如日中天。
杜鹏连接完成几个大案,业内闯出响亮的名气;尤晴的工作室扩大了规模,打算转型成会所。
忙碌,成了生活的主题;疲惫,成了相处的常态;经济上,也是能省则省,毕竟还要养孩子。
家务活两人分摊,渐渐力不从心,直到尤晴生产前,杜鹏父母过来长住,才算解决了后顾之忧。
父母一走,立刻就陷入兵荒马乱的境地,一时束手无策。
尤晴脾气好,理解杜鹏的烦躁根源,也不跟他计较,反倒温言软玉的安抚,答应会抽时间照顾家里,还主动承担了每天去幼儿园接送儿子的任务。
杜鹏的脸色,好歹雨过天晴。
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。
那段时间,尤晴的会所正和一家全国知名连锁健身房谈重要合作,她每天恨不得把自己砍成两个人用,儿子从幼儿园放学后,都是暂时放到闺蜜家里,晚上忙完了再去接。
当然,她没忘记自己的承诺,回家后不管再疲惫,只要体力能支撑,也会见缝插针的擦擦洗洗,但确实没办法像钟点工一样每天定时打理,难免有来不及的时候。
杜鹏的意见越来越大,积蓄的怨气越来越深,刻意在上冷淡尤晴,尤晴似乎不以为意,他心思反倒越来越烦乱。
他无解之下,终于妥协,同意请钟点工。
阿兰就这么进入了杜鹏的视线。
是在一家知名中介所找的,阿兰的履历很漂亮,杜鹏是个重视评价的人,当即签下了合同。
三天后,两口子见到了24岁的阿兰。
阿兰皮肤黝黑,身材单薄,单眼皮塌鼻梁,一件镶满廉价水钻的玫红色T恤配一条紧身牛仔裤和造型奇怪的内增高凉鞋,扑面而来的土气。
尽管她很年轻,但终归是吃体力饭的姑娘,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要显老。
尤晴开始还有点犹豫,这年头,经不住诱惑的男人太多,可阿兰的形象,完全让她打消了戒心。
三十二岁的尤晴,依然是妥妥的女神范,回头率极高,对老公的品味,她是充满自信的。
没想到,短短半年,阿兰就将她取而代之。
说不上谁先勾搭谁,杜鹏和阿兰搞在一起,似乎在情理之中。
阿兰做事勤快,手脚麻利,擦地板不用拖把,而是跪在地上像对待价值连城的古董般,用抹布仔仔细细的擦拭每一条缝隙。
杜鹏回来,看到焕然一新,五星级酒店般整洁的家,心情大好,觉得这才是理想中的生活状态。
门外衣冠楚楚,光鲜耀眼,门内也得纤尘不染,拾掇无遗。
阿兰嘴也甜,会来事儿,尤晴有次临时出差,回家来收拾行李,顺手把两件不穿的衣服送给了她。
不久之后,就收到阿兰特意留下的老家特产——玉米面。
因为她都是在两口子上班时来干活,平时碰不了面,她就写了张便条放在餐桌上,字迹歪歪扭扭,感情却很真挚,说谢谢鹏哥晴姐对她的关照,一片心意不要嫌弃……
两口子很感动,一致觉得这姑娘靠谱。
于是,专门抽时间找阿兰商量,给她加一倍的钱,让她辞去另外的活儿,每天帮忙接送孩子,照顾孩子,阿兰二话不说点了头。
小孩子通常是谁陪得多就跟谁亲,看着儿子对阿兰越来越依赖,杜鹏心底那片最柔软的土壤上,不知不觉萌发了一颗奇妙的种子。
阿兰给儿子讲故事,带着儿子做游戏时,他常常看着看着就出了神。
阿兰那张不漂亮的脸,在他眼里,竟比尤晴那如画的眉眼,更令他浮想联翩。
他不再对尤晴求欢,而是幻想着阿兰的样子,自行动手释放欲望。
最开始,他也被这种不可控的念头震惊过。
这些年来,相貌堂堂,事业有成的他,不是没遇到过婚外的诱惑,那些女人,不乏美丽而优秀,直率又性感的,他都能稳如泰山,他都能记得起,尤晴与自己识于微时,同甘共苦的情意。
他也问过自己:“是不是就像网上写的那样,鱼翅鲍鱼吃多了,想试试粗茶淡饭。”
转而,他又坚决否定了这种肤浅的想法。
他点起檀香,在禅意的氛围里,静静思考着未来的生活走向。
他不否认,真正的爱过尤晴。
那时候的爱情,仿佛可以抵挡所有尘世风霜,温暖所有漫漫长夜。
可爱情降落到柴米油盐的生活时,细微处的缺陷,便暴露无遗。
都说人无完人,婚姻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考验,要抵达终点,就得回到最初。
回到初见时的包容,拾起白头偕老的决心,然后经历涅槃似的磨合。
道理他都懂,可他没有耐心等下去了,他绝望了,他不相信尤晴会改变,他只能确信一点——如今的尤晴,不再是适合他的人。
再美的皮囊,也不过是红粉骷髅,白骨皮肉,过眼云烟。
再深的感情,也不如应酬后,一张热乎乎的玉米面烙饼。
他如今想要的,是阿兰这样的女人。
没文化,没姿色,没见过世面,都不要紧;她就像一丛没被打过农药的禾苗,散发着最原始最本真的清香。
她还有勤劳的巧手,淳朴的本质,和奉献的耐心;她可以让任何男人,找到“家”的感觉,让“家”这个词,变得更有生命力
于是,在某个尤晴出差的周末,杜鹏特意带着阿兰和儿子一起去了游乐场。
回家后,等阿兰把儿子哄睡,他就成功地把阿兰压倒在床上。
男女之间天然地就存在着一种微妙的情欲磁场,杜鹏的心思,阿兰也许早有感应。
她像是早有预料,甚至可以说,早就在期待这一刻。
她没有任何反抗,反倒轻车熟路的迎合。
两具饥渴的身体,心无旁骛地享受着鱼水之欢,彼此眼中充盈着炙热的光芒,身体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。
他的号角吹响,暴风雨向她侵袭,久违的激情,似火山爆发出低沉的轰鸣,碰撞回旋,巨浪滔天。
冷静下来后,杜鹏又找回理智,尽管他从没妄想过阿兰会是处女,但她比尤晴更胜一筹的床技,还是让他心里膈应了不少。
于是,打消了跟尤晴摊牌的冲动,反复衡量之下,他决定再观望几个月。
阿兰也很听话,在尤晴面前,丝毫不露端倪,随叫随到,服侍杜鹏如同做家务时那般细致认真,杜鹏很享受这种在妻子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的刺激。
突然有一天,阿兰给杜鹏发了条微信,说自己怀孕了,然后再也联系不上。
阿兰的不辞而别,让杜鹏很是焦灼,他知道,阿兰是害怕他让她堕胎。
他也的确有这个打算,随着了解的深入,他完全放弃了和阿兰长厢厮守。
除了床上巅峰时刻那几秒的快感,床下无论说什么,都好似鸡同鸭讲。
杜鹏已经有点后悔,正打算找个适当的时机,抽身而出。
可还没等他找到阿兰,律所就来了两位不速之客——阿兰的父母。
原来阿兰跑回老家躲了起来。
她的妈妈,不停抹泪,她的爸爸,倒是很凶悍,拿出医院的检测报告单,声称他若是不负责,就拼尽全力将他搞到身败名裂。
农村人,个个大嗓门,第二天,律所上上下下所有人,都知道他把保姆的肚子搞大了,纷纷窃笑不已。
自然也传到尤晴耳里,她没有歇斯底里的哭闹,也没有声泪俱下的挽回。
只是在沙发上,默默坐了一整夜,然后痛快答应了协议离婚。
财产公平分配,但儿子抚养权必须归她。
杜鹏自知理亏,不敢讨价还价。
一星期后,尤晴搬走了自己全部的私人物品,唯独没有带一张和杜鹏的合影。
杜鹏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,怅然若失。
似无语,有意伤浓,都将万事,付与千钟。
覆水难收,一地鸡毛,但日子总是要继续过。
登记结婚后,阿兰以女主人身份进驻,她对没有举行婚礼耿耿于怀,瞒着杜鹏去医院做了人流,当时已经超过了三个月,胎儿已经成形。
杜鹏知道后,心里也没起多大的波澜,此时的他,已认清了现实——他不爱阿兰,他只想找个免费的保姆。
可阿兰,再也不会拿自己当保姆了。
她跟杜鹏提出,要请一个钟点工。
杜鹏不敢置信,破天荒发了大火,阿兰更不是省油的灯,发疯一样叫嚣着“家暴”,要报警,操起电话却不是打110,而是打回了家。
第二天,她爸爸带着四五个叔伯兄弟赶来,把家里砸得稀巴烂,又去律所堵了三天门,逢人就讲“大律师打老婆!”
杜鹏不堪其扰,掏了十五万给她父母盖新房,才算息事宁人。
阿兰拿到钱后,家里倒是能保持干净整洁了,可霉运也跟着来了。
当事人当庭翻供,说是受他诱导,给了假口供,举座哗然,他被严重警告,停职接受调查。
事后得知,是被竞争对手蓄意陷害,可律所合伙人依然一纸诉状,要踢他出局,无奈之下,他上门求助当年的伯乐,发掘他的那位大佬。
可他的婚姻变故,早让他人设崩塌,交情匪浅的大佬之前就对此事颇有微词,大佬夫人在公开场合直接吐槽:“丢人现眼,娶个保姆……”
于是,关键时刻,大佬不但不保他,还和他划清界限。
若从没见过顶峰的阳光倒也罢了,最不能跨越的挫折就是从云端跌落。
杜鹏一蹶不振,天天在家喝闷酒。
阿兰这时倒是挺善解人意,她说,坐吃山空不是办法,她要分担他的压力,她要做微商。
杜鹏懒得管她,直接给了她一笔钱,她欢天喜地的进了批杂七杂八的化妆品,结果没有人脉,又不擅营销,根本卖不动,全砸手上。
她又缠着杜鹏动用积蓄,盘了个小门面卖服装,一来,挑货眼光实在跟不上潮流。二来,经验不足,找不到靠谱的进货渠道。又以赔本告终。
折腾两次后,阿兰也心灰意冷,彻底放弃了成为商界女强人的想法,天天在家长吁短叹。
她说,自己比他小十多岁,原本以为嫁给他可以享福,没想到他竟这般没用,把日子作成这样……以前那副精英范,都是唬鬼呢……
杜鹏回击,说自己没有逼着她嫁;她也不反驳,就以冷暴力对待。
拒绝沟通,不做家务,顿顿喊外卖,杜鹏想以做爱缓和关系,她就像条死鱼一样,一动也不动。
杜鹏越来越压抑,头发一把把的掉,感觉自己快得抑郁症了。
父母对他出轨保姆,和尤晴离婚这事,气得要断绝关系,不可能来帮他收拾残局。
他每天都在无尽的悔恨与自责中煎熬,有时候,他恨不得一了百了,却提不起勇气。
而阿兰,每天抱着手机,聊微信聊得不亦乐乎,跟他唯一的交流,就是发送淘宝代付。
为了逃避这令人窒息的生活,他决定离开此地,去省城给老同学打工,也为东山再起打打基础。
省城的节奏更快,压力更大,他好像回到了最辛酸的新人时期。
有一晚,阿兰打电话跟他要八万元,说是哥哥娶媳妇的彩礼钱不够,他正为一个案例烦神,吼了句:“钱钱钱,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要钱,你家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!”
阿兰不吭声,果断挂了电话,又火速发来一连串微信辱骂他,顺带辱骂了他的父母和祖宗,用词之粗鄙下流。
他打死也做不到用同样风格的语言还击,只能咬牙装作没看见,可愤怒急需发泄,出于报复心理,他找了个上门服务的。
然后,他悲哀地发现,自己不行了。
很敬业,十八般武艺全上阵,他那话儿,依然纹丝不动。
打发走后,他冲进浴室,冷水浇头,在蓬蓬头喷涌的水帘下,发出嘶哑的,凄厉的嚎哭……
他才38岁,他不能接受这个现实,他挂了专家号,做了一系列检查。
专家最后建议他去看看精神科,因为他不是器质性病变。
精神科医生开了堆抗抑郁药物后,建议他找心理咨询师。
咨询师听他倾诉完,开出了药方:“解铃还须系铃人。”
他的心结太深,根源是愧疚,对前妻迟到的愧疚,以及对如今的伴侣和婚姻状态极度不满导致的心因性。
通俗的说,他很可能没办法再与前妻之外的女人进行正常的性行为。
杜鹏请了假,赶回了老家,他决定和阿兰离婚,重新追回尤晴。
除了每月去前丈母娘家探望儿子几回,他和尤晴之间并无联系,他是不敢面对,尤晴是刻意回避。
可还没等他跟阿兰开口,阿兰就给了他一个意外惊喜。
他懒得提前打招呼,订了早班高铁,中午时分到家,当场撞破阿兰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他们的大床上一丝不挂的肆意翻滚。
见他从天而降,两人停下动作,却并无他所预料般慌乱无措。
阿兰面无惧色,淡定的拉过被子遮掩身体;男人不慌不忙的穿好衣服,和呆若木鸡的他擦肩而过时,还戏谑的笑了一下。
阿兰终于露出真面目,她说,离婚可以,但所有财产都得归她,否则她绝对不离,还会继续给他公开的戴绿帽子。
他要敢起诉,她就去城里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最高层跳楼,当然,她会提前找好水军,在网上造势,说自己是被丈夫逼死的,让网络暴力搞臭他这个渣男……
杜鹏失魂落魄的走出家门,他头脑一团浆糊,感官完全麻木,他只想找一处安静的空间,一醉解千愁。
不知不觉却走到儿子幼儿园门口,远远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,走近后发觉是尤晴。
尤晴穿着一条直筒印花裙,着平底人字拖,长发飘飘,依然婉约清雅。
她转过头来时,视线四处逡巡,却没有落到他身上,他已如遭雷击,他清楚地看到,尤晴的腹部明显隆起。
一辆劳斯莱斯驶来,后排走出一个英挺硬朗的中年男子,男子走到尤晴身边,给她披上一件针织外套,尤晴甜甜的对着他笑。
男子揽过尤晴的肩,与她一起等待在幼儿园门前。
看来,他和尤晴的儿子,已经享受到别的男人给予的父爱……
杜鹏终于无声的落下泪来。
若教眼底无离恨,不信人间有白头。
从来理性与欲望的冲突,自我与他者的间离和陌生是世上常有之事。
而他,对待婚姻的态度着实接近于冷血,他所有的付出只是为了试探,试探合不合适,试探够不够格,试探那所谓的爱情能不能够支撑长久的生活。
这些标准,只能由他定夺。
一旦发现对方与自己的期望值略有偏差,宁愿在一路锦绣的大道上拐弯,也想与旧人斩断纠葛。
当他毫无留恋,走上那狭窄曲折的幽暗小路,将生活过成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时,才真心实意的,为当年那可耻的小题大作而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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